MiNOlL

咏而归

#溢升

#将个烂就+咬葡酱

#去新疆团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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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ummary:发生在某个夏天的故事。

 

 


似乎每个城市的机场都建有透明玻璃外墙。午后阳光投进乌鲁木齐地窝堡机场,广播还在持续播送到达的航班号。走出机场接机通道的时候姜云升还在打哈欠,刚才飞机上邻座的小孩哭哭闹闹,他没太睡好。唐溢在他旁边拖着箱子,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那奇沃夫和咬葡酱。

“好久不见了歪哥,”那奇跟唐溢抱了一下,“小精灵周密明天才到,今天先送你们去酒店啊。”

 

唐溢跟姜云升刚找到房间,隔壁房门就咔一声打开了。阿达娃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挥挥手,显然是刚补完一觉:“早啊歪哥姜哥,下午出去转转吗?”

俩人跟她打招呼,姜云升没精打采地摇头说太困了不转了,准备下午睡觉。进门以后唐溢打开行李箱收拾衣服的工夫姜云升已经躺下了,在大床斜对角线上瘫了个大字,争取空间利用率最大化。唐溢站在床边一阵无语,伸手揉着姜云升肚子把人叫起来挪地方,还被姜云升一脚蹬在腿上。

两人再醒来时天还亮着,阳光斜斜地照进房间,在酒店雪白的被子上投下一片金黄。姜云升睡得头发乱卷,睡眼惺忪地拱了拱唐溢肩膀问几点了。唐溢说应该四点多吧,摁开手机才发现已经将近八点了。两人头对头肩挨肩躺在床上对着乌鲁木齐的GPS定位愣了一会儿,这才有了点跨过一个时区两千七百公里的实感,十点日落六点日出的新疆大地竟就在脚下了。

 

这次七个人租了两台车自驾,那奇之前给了唐溢一把车钥匙说下午可以出去转。地图显示附近有个野马大厦,后面还有马场。姜云升睡饱了以后非常好脾气,坐在床上眯着眼睛揉了揉脸,说那走嘛,去一下。

 

走过挂满油画的小展厅,出门沿指示路标走不远就到马场。游客很少,三百来平露天马场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太阳日渐西斜,天边有云,傍晚阳光从云边喷出,把空气浸成很淡的金橙色。偌大的马场里七八匹马从远处奔驰而来,铁蹄落地轰然如雷,领头的一匹白马鬃毛飞扬飘逸,暮光中浑身缎子似的皮毛光泽油亮,肌肉线条流畅潇洒,仿佛刚从米开朗琪罗的大理石中脱身而出,仰头甩出了第一声嘶鸣。两人肩膀靠在一起,直到目送马群从眼前掠过飞奔远去,姜云升才慢慢放松下来舒了口气。这种力量感是直击胸腔的,巨浪扑面而来,没有人能不被震撼。

天渐暗了,傍晚微风里带着高原的凉意,云层慢慢遮住了最后一点落日。两人正走在去马厩的路上,姜云升突然站定,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摸到一点潮湿。新疆高原夏季的雨说来就来,转眼雨点渐密,两人都没想到要带伞,唐溢脱了原本穿来防晒的薄外套罩在自己和姜云升头上,两个人一人扯着外套的一边在空旷大路上撒腿狂奔。暮色沉沉,薄薄一件外套凭空在雨声中天地间撑起一方小世界,呼吸跟心跳声乱七八糟揉在一起,混在脚步声里彼此分不清也分不开。逐渐笼罩的夜幕之下,路灯渐次点亮,不远处避雨长廊里路人或独自踱步或三五排坐,唐溢和姜云升扯着一件外套直冲露天停车场,仿佛身后夜色里紧追着看不见的千军万马。终于坐进车里甩上车门以后才发现这夜雨雷声大雨点小,除了那件外套以外,两人连衣服都没太打湿。姜云升瘫在副驾驶上一边喘一边笑,动静上气不接下气的,好像能把自己呛到。略微潮湿的气味暗暗地浮动在空气里,车顶小灯光线昏黄,唐溢胳膊搭在方向盘上看向姜云升的时候脸上也带笑,眉眼显得好柔和,仿佛很笃定地在等待什么。姜云升没心没肺地瘫在座位上乐了半天,车窗外夜幕漆黑,雨点淅沥沥敲在挡风玻璃上,声音绵密而细腻,唐溢面色平静,双眼直白地望向他。视线碰撞相触的一刹那姜云升心头微动瞬间领悟,却状似无意地探出一点点舌尖润湿下唇,眼神无辜地盯着唐溢看了好一会儿。细密雨声中仿佛世界被隔绝在外,车内时间凝滞,昏暗光线缓缓流动,视线交缠对视中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姜云升眨眨眼睛,仿佛妥协一般放松肩膀直起身子凑过去亲他。鼻尖相触,唐溢伸出左臂按着姜云升的后脖子吻得很深。分开时两个人都有点喘,唐溢声音低低的,说赶紧回去洗澡噻不然明天感冒。说话的时候唇珠若有似无地擦过姜云升嘴角,呼吸温热地交融,姜云升闭上眼睛微微抬头,给出的回复是下一个吻。

 

 

第二天上午接到周密和小精灵以后直接出发,上的是乌奎高速。市区逐渐被两辆车甩在身后,高速路把大片浓绿旷野切成两半,旷野中间时不时闪过一两座白色的小房子。头顶天空湛蓝云丝如缕,远处天边刀劈斧砍般的青灰色山脉连绵肃立,山顶冰川隐隐反射阳光,和亿万年前一样沉默而辉煌。那奇咬葡酱和阿达娃的那辆车开在前面,靠谱人那奇甚至在两辆车上准备了手持对讲机。那奇在开车,咬葡酱说那座雪山叫博格达峰,名字是神山圣山的意思。对讲机将两辆车上周密和阿达娃的浮夸惊叹无差同步,姜云升特意把俩人拆开削弱噪音保证睡眠的算盘被一把掀翻,如今瘫在副驾驶上叹气叹得好无奈。

好在周密和小精灵是今天早上起了个大早赶飞机,车行一个多小时以后就已经困得失去意识了。姜云升刚上车的时候拿手机连车载蓝牙挑了几首后摇来放,于是他跟唐溢就在后视镜里看见俩人时不时被某一首歌的后半段吵醒,睡眼朦胧迷迷瞪瞪地听上一阵,然后又慢慢闭上眼睛昏睡过去,好像两株好不容易舒展开又被碰到自闭的含羞草。姜云升看得想笑,最后还是伸手关了音乐。

 

晌午太阳高挂,先去吃个饭。两侧原野上薄薄地长着一层矮草,不远处一座小平房墙漆得雪白,门上挂了个匾,歪歪斜斜写着三个汉字:拉条子。那奇说,是拌面的意思。

小平房外边还停着几辆货车,四方小屋里木桌木凳一共二乘四八个位置,里边儿俩桌上四个货车货车司机坐在一起边唠嗑边吃面。小屋地方不大但门脸宽敞,墙上嵌着四个窗,屋里阳光透亮。 七个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店,那奇菜单也不看,直接说老板来七份过油肉拌面。

老板是个清瘦的中年男人,手臂线条像绷紧的弓弦。把柔软面团从铁盆里捞出来的动作很有气势,眨眼之间面团服帖地被捋成长条型,老板把两段对折,均匀抹上一点油,然后拽着两头扯开用力一甩,“啪”地一声打在案板上。

拌面装在白瓷大盘里上桌,打眼一看平平无奇,不过是家常炒菜浇在面条上而已,然而扑面而来的爆发性香气实在让人垂涎。过油肉顾名思义,鲜切肉片跟青红椒洋葱一起先滚入油锅,滚油一瞬间激发了肉质的鲜味,葱椒在翻炒中增香,再回锅让食材相互成就。最终出锅浇在粗面上时滋味浑然一体,粗面由极端昼夜温差下成长的小麦磨成,用筷子拌开,面条光泽黄亮裹着一点鲜咸的汤汁,入口劲道鲜香微辣,相比之下西北牛肉拉面店里敷的新疆拌面显得格外敷衍将就。

 

姜云升问有水吗老板,老板坐在门口晒太阳,伸手往门外一指,您自便。门口桌子上立着个老式金属茶水机,旁边一摞儿小白瓷碗,有的还带点靛蓝色花纹。釉质在经年的摩挲中逐渐斑驳,姜云升拿了一只在手上摸了摸,然后拧开水龙头接水。店里吵吵闹闹,周密喊了句一百码出发到马都的路,阿达娃高呼穿味儿了穿味儿了人那是内蒙古。小精灵发言道,怎么着也得是她那粉红的笑脸好像红太阳,周密你这种行为相当于西藏旅游蹭丁真热度,牛头不对马嘴。唐溢走出小门,晌午刚过,日头高挂,高原强烈的日光直贯而下,姜云升略长的头发被风吹动,站在门前仰头喝水时手臂和脖颈白得反光,旷野的风拂过他的浅色短袖,留恋地牵出一条从肩膀延伸到衣角的柔软衣褶。唐溢伸手捋了一把姜云升的头发,一边拿小碗接水一边问:“感觉怎么样啊?”

姜云升手里托着碗,转头朝他笑了一下:“挺有意思的。”

 

车行穿过奎屯大峡谷,高耸岩石就在高速路两侧无声对峙,仿佛一方完整的巨石被公路拦腰劈开,引擎声惊扰了山谷的冥想。坐在车里只见山不见天,青黑色岩壁上缀着星星似的细小白点。咬葡酱说,那是自然沉积的鹅卵石。

 

赛里木湖是嵌在伊犁河谷左臂镯子上的珍宝,也是新疆眼角的一滴泪珠。车停在湖岸公路旁,站在湖边灰黄色的砾石滩上,一时无人开口说笑。掠过湖面的风带来潮湿气味,远处青蓝的湖水是流动的宝石,近岸边透明细浪拥着碎石,时进时退的潮汐是赛里木湖的呼吸。下午五点钟的阳光白而亮,毫无保留地泼向静寂湖面;湖水宽容又温柔,水纹把阳光分驳抽丝,粼粼细浪是无数飞鱼的银白脊背。嵌在天山山脊上,亿万年冰川消融汇入,赛里木湖接近天空的高度,神性的温润光芒与呼吸般的生命力浑然一体。身在这样的地方,恍惚间仿佛去形存意,飘飘然朝水天之间飞去。

姜云升在湖边盘腿坐下,湖与岸的交界处,湖水一次又一次涨上来,再高一点,就要沾湿他的鞋尖。姜云升朝湖水伸出一只手,透明水波没过手腕,留恋地缱绻在指缝间,缓缓退去后留下一吻不舍的水痕。阿达娃在不远处找人拍照片,在那奇镜头后的凝视下跟咬葡酱贴贴,笑得眉眼弯弯阳光灿烂。唐溢盛情难却,被她拉着拍完照片以后转头看见姜云升安静地坐在岸边吹风,留给世界一个头毛蓬乱的背影。于是唐溢走过去揽着他的肩膀坐下,姜云升没转头,只是稍微挪了挪,把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唐溢身上。后来不知怎么的剩下五个人全都挤了过来,乱哄哄七嘴八舌拍下的合照中有一张意外捕捉到了周密一脚踩进水里时惊恐的表情。

 

车行环湖半周,湖岸由砾石慢慢过渡为大片倒伏的细长绿草,日落西斜,草甸衔接湖水,在细风里泛起青绿波浪。湖岸青草与碧水之间,藏着一片天鹅栖息地。一行人小心翼翼踏着草叶铺作的地毯朝湖的方向走去,远远望见湖边一小群白天鹅,云似的浮在明镜一样的湖面上。天鹅引颈鸣叫,声音仿佛近在耳边。但再往里走草甸就浸透了湖水,一脚下去淹到脚面。可望不可即也未必遗憾,距离未曾削弱风姿,天鹅群转身远去,拍打翅膀向他们告别。

 

日暮时分夕阳西下,离开赛里木湖,经过果子沟大桥。细长桥身架在峡谷两壁似有龙腾之势,斜拉桥的牵引缆是巨龙张开的双翼。两辆车穿行在金橙色的阳光里,夕阳拉长了桥缆琴弦似的影子。姜云升胳膊肘撑在车门上用手托着下巴,车窗降下一半,峡谷晚风翻涌而入,把他的头发吹得飞卷。他眯了眯眼睛,往外望去,落日分明在他背后,又仿佛无处不在。落日在桥边金属栏杆上滑行,落日在远处深深的山谷里流淌,落日是柑橘色空气,落日是西柚色霞光,落日是满山野草,是蜿蜒长河……落日是万物。周密在前座开车,小精灵坐在副驾驶拍照片,铺天盖地漫山遍野的夕阳里唐溢目视前方,一只手悄悄伸过来搭上了姜云升的手腕。姜云升转过头来,才发觉温柔落日竟也俯身吻在唐溢淡金色的发梢。

 

傍晚入住的小城叫特克斯,离赛里木湖不远。刚进城那奇就在对讲里卖关子,说这回不介绍,一会儿开到城里就明白了。街道笔直,沿街两层高的小楼在暮色中显得灰扑扑的。头顶三五只小鸟掠过,街边支着水果摊,隐约传来露天餐馆的喧闹,跟寻常的中原小县城没有什么不一样。直到车开到县城中央环岛,姜云升才被周密的惊呼声吵醒。环岛是规矩的八边形,中间立了个拱门,顶上写了“八卦城”三个大字,八条大道向四周辐射延伸。那奇适时补充,说其实这座小城也是按照八卦的形式建成的,所以刚才一路走过来都没有红绿灯。

 

天暗了下来,民宿门口不远处停了辆卖水果的大货车,老板把小灯关掉,正在收拾摊位准备回家。周密跟着那奇拦住老板,准备买俩西瓜。周密站在摊位边上,蹲下来挑了一颗西瓜用手掌拍拍,还在侧着耳朵听声音的时候那奇已经随手指着手边的两颗让老板上秤了。那奇很自信地抱着胳膊说不用拍了,新疆就没有不好吃的西瓜。

 

民宿有个小天台,七个人在夜幕下分了一颗西瓜。刀是那奇跟民宿借的,咬葡酱跟在他后面拿了好大一个盘子,听说是烤肉用的。西瓜很大一颗,本以为切开的时候会有那种劈山断水的气势,但那奇拿着菜刀就跟玩似的,行云流水地一劈两半,按着边缘又一劈四块,再劈八块。周密跟阿达娃在旁边噼啪鼓掌:“小狼!帅的嘞!”

事实证明新疆水果名不虚传,单独一个甜字已经不足以形容。西瓜尖儿一口咬下去像片薄冰融在嘴里,极端的甜意被清爽口感中和,是人造糖精无法复刻的丰沛滋润。下口的时候是脆的,在口腔里就化成一汪甜滋滋凉丝丝的水,人就常说西瓜尖上一口是最甜的,但直到贴近瓜皮的位置,滋味也未有明显的削弱。小精灵捏着一条西瓜皮神色有些恍惚:“……我靠,这西瓜吃得我好感动,我人生前二十个几年吃的都是什么东西,那也能叫西瓜吗?”

 

民宿接近城中心,小县城没有超过四层的高楼,天台顶上一览无余。夜空繁星闪烁,每一颗都银白闪亮,浮浮沉沉地漂荡在深蓝的天穹,为自己的细碎光芒无声吟唱。姜云升穿了件短袖,夜风入怀把松垮衣领吹得翻飞,隐约露出来一线清瘦锁骨,隐隐光泽如玉,不知映的是哪片繁星哪盏灯。姜云升站在栏杆边上,一只手里还捏着半片西瓜,另一只手对着小城比比划划指点江山,说那边是坤卦,那边是坎卦。一圈指点完,小精灵和阿达娃在他旁边听得神情呆滞,半晌小精灵小声唱道:“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

姜云升:“我靠?”

 

姜云升遂放下西瓜跟小精灵搏斗,场面一度十分血腥,阿达娃再次担任录像和解说,唐溢在旁边笑得引吭高歌响遏行云毫无出手制止之意,那奇忙着跟咬葡酱说悄悄话未能前排观战,最终小精灵因笑得肚子疼主动投降,姜云升勇夺第三届摔跤大赛无冕之王称号。

 

第二天早上姜云升起来以后还有点迷瞪,睡眼朦胧地刷牙洗脸,然后走出浴室。托花露水蚊香的福,昨天晚上没太被蚊子咬到,只是肩头上有个蚊子包。唐溢看着他迷迷糊糊眼也睁不开的样子就想乐,挤了一手防晒霜招呼姜云升过来。早晨阳光透亮,姜云升抱着抱枕盘腿坐到他边上,唐溢借擦防晒霜的借口捧着姜云升的脸揉来揉去捏来捏去。姜云升眯着眼睛皱眉头,睫毛上沾着清亮晨光,脸颊上还有点肉,手感软乎乎的。姜云升扯住唐溢的衣角,口齿不清地骂骂咧咧做无用反抗,最终还是自暴自弃,放任唐溢一时兴起的发披风。唐溢终于揉够了放开手,看姜云升一阵猫猫甩头:“干什么!我脸都让你揉圆了!”

 

今天的目的地是巴音布鲁克,几年前韩寒还在这里取景拍过电影。天空呈现出一种很润泽的蓝色,阳光强烈,公路延伸在草原上,山风徐徐拂过旷野,丝绒般的牧草一浪接一浪泛起流动的光泽,汇成一片水波粼粼的海面。唐溢降下一半车窗,淡淡的青草香气裹在风里涌进了车厢。路上前车突然开始降速,那奇说停一下,有羊。姜云升听他说有羊还以为是几只过去就好了,往窗外一看才发现是一整群。羊群浩浩荡荡来势汹汹,小羊长着黑色的脸,每一只都灰扑扑毛茸茸得像刚刚在煤堆里撒完野似的,走路一颠一颠蹦蹦跳跳,摇头摆尾咩得很大声。这一群羊丁兴旺,姜云升点了根烟,抽了一半多汽车才发动。唐溢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很准确地伸过来抽走姜云升的烟,叼进了自己嘴里。

 

巴音布鲁克草原区有山有谷,跟西南地区山高谷深的地貌不同,这里山与谷只是缓缓起伏,大片山坡覆盖绒绒青草,山脊线条如同呼吸。站在山脊木栈道上,低处开阔河谷中的一条长河弯曲回环 ,河水缓缓流动,在阳光下闪动着温柔的粼光。爬到小山顶,钢筋铁骨周密举着手机给那奇和咬葡酱录视频,两人满山绿草中拥抱亲吻,小精灵跟阿达娃捂着眼睛做鸟兽散。周密录完视频把他俩拉回来,说合个影噻。

五个人把自拍杆伸得老长,周密环顾四周:“哎,歪哥姜哥上哪去了?”

小精灵眼尖,一眼扫见远处俩人肩挨肩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快走到山背面去了。于是他拍了拍周密后背,说咱先拍着,一会儿要走了再去喊他俩吧。

 

唐溢跟姜云升早早脱离队伍,朝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去。两人走得很慢,脚下青草没过脚踝,在日光下烘出很淡的清香。人声逐渐远去,越发模糊混沌,像一团朦胧的雾气在蒸腾中散失。旷野上的风从远处森林吹来,裹挟着河流闪闪的光亮与青草沙沙的响声。行走的目的在这里回归到行走本身,行走不是为了到达。姜云升今天穿了件松松垮垮的白色长袖,面料柔软,被清瘦肩膀顶起来一点嶙峋的轮廓。袖口垂下来遮住手背。唐溢落后半步,伸手勾住他的指尖。姜云升朝唐溢回头,抿着嘴笑起来的样子在透亮阳光里显得好生动,蓝天之下细风温柔地拂过脸颊吻过那颗小痣,轻轻吹动柔软的头发,他脖颈线条漂亮皮肤白皙,一条细银链在锁骨上微微地闪着光。唐溢不知不觉攥紧了姜云升的手,望向他的恍惚一瞬间竟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毫无理由地想要吻他。唐溢慢慢朝他靠过去,旷野四下无人,天上晴空碧蓝,满山细草微风,姜云升闭上双眼微微抬头——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能够拒绝爱人的亲吻。

 

不知不觉走出好远的路,下山时才感觉到劳累。推门迈进抓饭馆子,门口一只大锅冒出滚滚蒸汽,扑面而来的肉香米香把辘辘饥肠高高吊起,疲惫双腿在挨上小板凳的那一刻好像生根发芽,再也不想挪动一点地方。小馆子上菜上得很利落,老板娘来回两趟用大盘端来七份抓饭,七个人拼的长桌上一碟又一碟从左桌头递到右桌头,颇有点旋转寿司的意思。扎实的香气在传递中飘了满桌,深棕色的陶碟里盛着微黄油亮的米饭,米饭上铺着两块羊排,肉质细腻软烂,散发出微亮的柔光。每一粒米都吸饱了炖羊排的汤汁,饱满而粒粒分明。入口时仍保有韧劲,不仅是因为西北高原昼炎夜凉的温差积累,更源于肉汤蒸生米而非熟米泡饭的直接烹饪方式。米香与肉香同时在口腔中炸开,碳水与蛋白质带来的满足感碰撞交融,暖意流向四肢百骸,热气腾腾地抚慰了疲惫的身体。姜云升在唐溢的屡次劝说下夹了一筷子橙胡萝卜黄胡萝卜细条,惊讶地发现并没有尝到胡萝卜那种特立独行横行霸道的味道。似乎所有蔬果在新疆神奇的土地上都长成了改良版,胡萝卜炖煮后口感柔软,吸收肉汤米香的同时保留了一点清香,柔和地化解了油腻。那奇说,抓饭是最适合大量活动之后补充体力的食物,特别容易让人感觉满足。咬葡酱紧跟着补充到:“我们已经在使用现代的餐具了,但是家里有老人还在坚持手抓饭的传统。所以抓饭对我们来说,还有一点那种家庭和传承的意思。它和拌面都是我们从小吃到大的东西。”

 

小店人不多,吃饱喝足以后大家围着长桌聊天,没有人顾及中午就喝酒是不是略有不妥,乌苏啤酒满当当端上来,话题扯得漫无目的天南海北,只有一会儿要开车的周密和小精灵幸免于难。烟瘾犯了,姜云升摸了摸兜,说你们先聊我出去抽一支哈。

唐溢走出小店时姜云升的烟刚抽到一半,用食指和中指虚夹着。日头偏西的浅色阳光下,一丝灰白烟气淡幽幽地浮起。唐溢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来,拿在手里伸过去凑近姜云升的烟头,一小团火焰就传到了唐溢指尖。迎面是一片旷原,唐溢跟姜云升并肩站在阳光下,肩膀自然而然地靠在一起。唐溢慢慢呼出一团白雾,用胳膊碰了碰姜云升:“累不累?”

姜云升轻轻弹了弹烟灰,假模假样地偏过头叹气说好累啊走了好多路好想家里皮卡丘,嘴角却是翘着的,眼睛里含着亮晶晶的笑意。伸手碾灭了烟,姜云升转头埋进唐溢颈窝,很放松地笑了起来。

 

午后三四点钟回到特克斯,太阳斜挂在半空,小县城街边水果摊位上老板在跟路人聊家常,一群小孩子从街头飞奔而过,笑声传了好远。车停在民宿门口,唐溢从后座下车的时候一个趔趄险些带倒了车门边的无辜姜云升。唐溢干脆一伸胳膊整个人挂在姜云升身上,伸手摘了墨镜说姜云升我晕车。

姜云升疑惑地摸了摸唐溢枕在他肩膀上的头:“你车开成那样你都不晕,周密开这么稳你还晕?真的假的?”

“晕,真晕,”唐溢声音闷闷的,额头抵着姜云升肩膀蹭了一下:“哎,太瘦了,硌得慌。”

 

那奇周密他们走出几步回头才发现俩人没跟上,姜云升身上挂着个人,朝他们挥了挥手:“他晕车了我俩回去睡会儿,晚上就不出来了。你们好好玩啊,不用管我们。”

 

房间窗帘拉上了,室内光线很暗,床头一盏台灯关着。唐溢揽着姜云升的腰,姜云升伸手摸了摸唐溢搭上来的小臂:“很难受吗?”

唐溢闷着头说还好,陪我躺一下。

姜云升被唐溢严严实实地搂着,一动也动不了。唐溢一只胳膊搭在姜云升腰上,把头埋进了姜云升怀里,姜云升低头时只能看见他的头顶。也许是因为晕车头疼,他凑得好近,呼吸温温热热地起伏,烘暖了姜云升的一小片皮肤。姜云升轻轻捋下唐溢绑辫子的小皮筋戴在手上,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曾经无数个平凡的深夜,窗外归于寂静,两人也是这样挤在一张大床上,仿佛在被窝之内织出了一个夜间限定的小世界。不知不觉之间,就这样陷入了柔软梦乡。

 

隔天早上唐溢睁开眼睛时天色还早,天边微亮,窗帘被姜云升拉开一半,投进一片很淡的光。姜云升难得早起,倚在窗边时太阳在他背后缓缓浮起,沉沉雾霭混着淡红霞光从天边绵延而来,淹没清晨苏醒的街道,涌进一扇小窗。窗外隐约传来模糊的叫卖声,姜云升打开窗户,透明的晨风拂过脸颊发梢,淡色的霞光落在他肩上。唐溢靠在床头望向他和初生太阳,片刻后朝姜云升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姜云升没骨头似的倚在窗边,问:“干嘛?”

唐溢说你过来,赶紧的。

姜云升拖着步子走到床边蹲下,眼睛眨巴眨巴望向唐溢:“干什么?”

唐溢两手捧着姜云升的脸,很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哎,姜云升,你黑眼圈都淡了你知不知道?”

 

 

 _END_

 

后来两位大清早出去遛弯顺便给其他人带早餐啦。

 

题目《咏而归》就是出自《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给大家看看我在新疆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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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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